未到张家界,张家界三个字早已先入为主,传言中,她是个值得一睹真容的、不同凡俗的去处。据说上世纪80年代以前,张家界是不为人知的。1979年底,画家吴冠中先生偶然涉足张家界,张家界那“雄奇、险峻、浑厚、幽深、秀丽、野趣” 的山水气象,不经意间,就向吴先生抛出了一个迷人的秋波。他以一个艺术家独具的灵性,捕捉到了她的独特之处,并将这片神奇的土地再现在图画之中。自此,张家界那“高低悬殊、奇峰林立、万石峥嵘、溪谷纵横”的自然奇观,便一日千里、势不可挡地奔泻到了世人的心中。
张家界被誉为 “大自然的迷宫”,“天下第一奇山”,“人间仙境,世外桃源”,“山的代表、山的典型、山的精灵”,“扩大的盆景,缩小的仙境”,“中国山水画的原本” 等等。因有各式各样的描绘在先,我思想上已率先一步向她靠近,无论如何是无法抑制对她的心驰神往、梦牵魂萦的。
我去张家界的那时候,交通还不是很发达,躺在卧铺车上,抵达张家界虽是“一夜苦旅”,但这份“苦”是我乐意承受的。谓之“苦”,是因为整整一个晚上,我被卧铺车的不适煎熬着,也被张家界神奇的诱惑煎熬着,尽管睡意一阵阵袭来,我却始终没有安安稳稳地睡上一时片刻。耳畔,一座又一座罩在朦胧灯影里的城市,带着隐隐约约的风声,游絮般飘荡在拥挤而来、呼啸而去的夜色里;我凝视着天边的星星和月亮,不知是星星追着月亮,还是月亮追着星星;对所有在夜色胧罩下的山水田园、村舍树木,没有了一丁点感觉,老实说,我心中挤塞着的,是张家界的形和貌、姿和容。我只知道,在即将抵达张家界时,因为空气的清新、透彻,感觉中,星星和月亮似乎到了伸手可摘的程度。
张家界真的是名不虚传,一旦置身其间,还真的不敢相信尘世间尚有如此绝妙的所在。平日里,我们所见到的山,再奇崛、再险峻、起伏再大,总还是可以顺着坡坎攀援而上,给人的感觉是逶迤的、连绵不绝的、有周旋余地的;而张家界的山却刀劈斧削,总是拔地而起、呼啸而上,一柱一柱兀然独立,在冷峻和峥嵘中,让人感到了阳刚血性的存在,绝没有一分一毫尘俗的念想。那裸露岩壁的每一处缝隙里,或是动情地长出一丛丛杂花生树,或是呐喊着挤扎出一、两株抑或是多株苍松翠柏。沟壑涧水,云岚雾霭,流转着万千风姿,演绎着长呤短啸。
自然造化,耸人心动。走进鞭溪,溪水汩汩流淌,轻呤浅唱,柔情缱绻,与两岸的峰峦绿树缠绵,在幽深中恬淡,粗犷中娇媚,让人心旷神怡,飘飘然如入仙境。登临武陵源主峰天子山,脚下峰林万千,漫无边际,你推我拥,气势磅礴,天女献花维妙维肖,御笔峰林出神入化。沿石阶拾级而下,至“十里画廊”,深沟幽谷中,石峰一座簇拥着一座,形态各异,绵延十数里,如一幅水墨长卷,煞是绮丽、壮观,听熟悉的人一路演绎,不知不觉便消散了一身疲惫。再往前走,山坳溪水旁,农舍散落,鸡犬啼鸣,房顶炊烟凫凫,屋旁修竹亭亭,溪涧之水,翠若碧玉,散发着谜一样的韵味。素有“人间瑶池”美称的高峡平湖宝峰湖,湖光潋艳,波平如镜。湖边峰峦高耸,湖内群山倒映。无数小溪相呼,淅沥叮咚之声,不绝于耳,信步漫游,情趣盎然,感叹良多。
张家界的大美的确无可匹敌——三千座岩峰拨地而起,耸立在原始旷野之上;八百条溪流蜿蜒曲折,穿行于莽荡峡谷之中,融峰、林、洞、湖、瀑于一身,集奇、秀、幽、野、险于一体,“五步一个景,十步一重天”,怪不得她会顺理成章地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和自然遗产。“不看不知道,世界真奇妙”,张家界实实在在是红尘之外的一泓秋波,让人耳热心跳,悚然心动。我想,自然界如此,人类无界的思维、繁复的思想、脑洞大开的妙构,也理当有着同样奇异的所在罢。